黑羊_腦補過呼吸

一个堆完结文和写三皇家的子博
请不要过分探究博客后面的存在
安静吃粮
不要关注
谢谢合作(ᵒ̤̑ ◁ ᵒ̤̑)

【嘉金】不科学家庭构造_完结

        ※是前期不成熟的东西,写的太尼玛尬了我脚趾抠地。

        ※不管怎么样还是补个档。



        ——


  summary: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怪物吗?


  ——



  第一章


  他躺在通往水池的那段台阶上,被噬咬过一半的身体露出小半截颜色惨淡的骨头,他皱着眉头盯着原木的天花板,任凭流出的血液一点一滴地将他周身染红。头有些晕,耳膜里是水波流动的嘈杂声响,细胞的重组与生命的流逝正在疯狂赛跑,他觉得自己甚至都能听见胸膛中那颗心脏衰落下去的低低泣鸣。

  水流划动的声音从身前不远处传来,一双手臂从水里伸出环住他鲜血淋漓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帮他揩去脸上鲜红的血迹。

  “对不起。”

  那条蓝色尾巴的人鱼把脑袋埋在嘉德罗斯颈窝里小声嘀咕,语气中的愧疚自责浓厚得几乎要流淌出来。

  “我……我太兴奋了,就没控制住……”金咬着下唇,眼睛因为刚从水里出来而显得湿漉漉的。他撑起身体坐到淌满血水的台阶上,把身边身躯残破的伴侣抱进怀里。

  “是不是很疼啊。?”

  声音轻轻的,心虚得显而易见。

  “吵死了,这种程度还死不了。”嘉德罗斯咳嗽了一下,将仍旧残留在气管中的血水吐出,他金色的眼睛半阖着,声音嘶哑得犹如石砾与石砾之间相击摩擦。

  金没有再说话,他撑着手肘慢慢躺在台阶上,用肩膀撑着人造人的后脑,企图让怀里的家伙躺得舒服一些。虽然这样做的后果是让原本尚算干净的人鱼成功地又染上一身血浆,但是从作为当事人的两个怪物的表情上看来对目前姿势还算满意。嘉德罗斯抬起自己那只在伴侣吞噬中唯一留残存下来的右手,指腹缓慢贴上人鱼小腹的位置。他嗤了一声,然后发出一阵沙哑的轻笑。

  “小怪物什么时候出来。”

  金将手臂收拢了一些,努力让怀里冰凉的家伙好受些,却忘了自己也是个血液温冷凉的深海怪物。最终他低下头亲了亲嘉德罗斯的眼角,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欢快一些。

  “这次要长一些啦,估计需要八个月。”

  “……还真是越来越像个人了。”

  “毕竟吃了你那么多血肉了,小怪物肯定像你。”深蓝色的尾巴朝水池里划了一下,将血水划散了些。室内的血腥味已经没有方才那么浓烈了,房间里的两人都知道,再过不久,血迹就会被底下的水循环系统全部替换排出,不再留丝毫能够让人心中起疑的痕迹。

  而人造人身上那几处让人心惊的伤口也已经被强大烈的修复再生细胞填补了破损,心脏因为血液流逝的停止而重新有力地鼓动起来,新鲜的血液重新再生,顺着血液循环逐渐充盈干涸的血管——只需要一周的时间,血肉四肢就能再次生长重新再生出来。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而连续让自己吞噬两次,就连向来神经大条的人鱼都不得不为伴侣这份难得的奉献精神感动。

  金嘿嘿笑了两声,在逐渐西沉的太阳最后温暖、昏黄的光线中,将额头抵上伴侣的额头。

  一阵小小的划水声在两人五米开外的地方响起。

  小小的人鱼从水面探出半个脑袋,那双与金颇为肖似的浅蓝色眸子在被水浸湿的刘海下时不时眨动。他一只手扶住台阶边缘安静地呆在那里,一副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凑过去的模样。成年人鱼背对着那个方向,所以导致他并没有看到小幼崽那因为内心挣扎而做出的举动,可是嘉德罗斯看到了。他注视了一会那个小怪物,然后抬起那条完好的右手,冲小家伙招了招。

  “过来小鬼。”

  沙哑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小小的人鱼愣了下,壮着胆子把整个脑袋探出来打量前面那个冲自己招手的男人。好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朝着两人的方向游去。那条金色的鱼尾在蓝色的波浪里留下了一道灼人心神的印记。

  游到台阶边也不过是秒表嘀嗒两声的功夫。小小的人鱼伸出手扒住自己另一位父亲的深蓝色长尾,把整个身体都藏到金的身后。只从成年人鱼的腰侧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看向嘉德罗斯。力量上绝对的差距让幼小的人鱼产生了一种对于上位者权威的忌惮与畏惧,这是深刻在血脉之中的与生俱来的特天性。更何况面前这个“父亲”一开始并没拿正眼瞧过他。

  “爸……爸爸……”

  对强者顺服的本能让他不自觉地做出讨好面前男人的行为。小家伙张着嘴,偏着头有些困难地模仿着客厅里那个铁盒子中经常出现的人类所发出的声律。从喉腔中发出的声律通过空气的震颤模拟出准确的信号,然后又被无形的电波气流送回大脑。他结结巴巴地念出那个字眼,最终将单个的字组成了一个那句人类社会中常用的名词,他觉得嘉德罗斯听到也许会开心。

  听见小家伙喊出来的话,人造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他捏捏金的手臂,眼神古怪地看着那个缩起来的小东西。

  “你是不是又教了他什么奇怪的玩意。”

  金眨眨眼,认真地思考了一分钟,接着肯定地点点头。

  “没有。”

  金发的人造人烦躁地啧了一声。他按住小家伙探出来的脑袋,把那妨人的刘海往上一拨按,才恍然发觉小怪物和那个正抱着自己的家伙有七分气氛相似。只不过小东西的眼睛并非不是纯正的蓝色,而是浅蓝的,里面有着丝丝缕缕金色的印记,在光线流转间构成了一幅古怪瑰丽的图案。

  居然还挺顺眼的,嘉德罗斯想。

  太阳在时间的推动下终于完全沉落天际,室内最后的光线也被完全抽离。黑布蒙眼打扮奇特的年轻人转着钥匙打开复式别墅的大门,笑嘻嘻地按动开关打开了客厅的吊灯。

  “温馨的亲子时间啊老大!”他开心地冲前方抱成一团的怪物们挥手,束成马尾的红发晃来晃去的让他看起来就像某种生长于冰天雪地且专职拉雪橇的犬科生物。或许是因为心灵的窗户被布条遮挡的关系,他并没有看到自家老大那张越来越黑的脸。

  “闭嘴雷德!滚出去!”

  掐着点进来并且可以很确定自家老大目前起不来的红毛跟班笑嘻嘻地打开了电视,把原本的新闻频道调成了少儿频道。电视上戴着动物头套的主持人领着一帮穿着卡通玩偶服的大人孩子又蹦又跳,画画风看起来颇为群魔乱舞。然后他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慢悠悠拆开一袋薯片往嘴里咔吧咔吧地塞。

  “寓教于乐嘛老大,适当胎教利于幼儿成长。”雷德含含糊糊地说着,也不管嘴边的薯片碎渣。他拿起两袋薯片不顾嘉德罗斯的怒吼扔给了趴在水池边流口水的两只人鱼,于是两条鱼和一个人一起盯着少儿节目顺便拿着薯片吧唧吧唧地啃。

  “不许吃!你这个渣渣别给我塞薯片!我不要吃!!还有给我把频道换掉!尤其是你,雷德——滚出去!!!”

  

  第二章


  身体从残破到完全长好也不过是一个礼拜的功夫,但对嘉德罗斯而言,他也确实跟个废人一样结结实实躺了七天。期间发生的种种事情人造人表示太过惨痛他并不想回忆。不过有一件事在四肢手脚全部长好之后立刻被他着手实现了——他一脚把雷德踢进了自家楼顶的训练室,然后用恢复锻炼这条理由把自家的红发下属狠狠地揍了一顿。

  期间红毛手下嗷嗷乱叫的惨状就不多加表述,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一个礼拜的康复期后,嘉德罗斯又可以重新走出家门,踏上自己的工作岗位。

  工作岗位?

  嗯,当然了。在人类的世界里生存,这种东西不是必要的么。虚伪的出生,虚构的身份,虚假的工作,这三件不真实的东西,却将‘嘉德罗斯’这个形象在这个人群聚集的地方完美勾勒了出来。出生在经济条件优渥的家庭,双亲在他幼年时因为一场空难逝世,从而导致他拥有很强的自主性和强烈的掌控欲。又因为一些经历,让其在机缘巧合下考上警校并被分配到这座有“枢纽”之称的城市里。

  完全贴合了嘉德罗斯自身性格的出生经历,就连最高明的心理学家和行为分析家也看不出破绽。因为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们英明神武屡破奇案的警督大人,是从某个不为人知的实验室里逃出来的人造人。

  一个被制造者所畏惧的怪物。

  “嘉德罗斯先生!”年轻的女孩儿拿着新整理出来的资料叩响了办公室的门,她深吸一口气,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笔直地站立着等待门内的回应。

  “进来。”

  现在是正午十二点,一天里阳光最放肆的时刻。

  那汹涌扑入房间的浪潮将青年整个吞没,在人视网膜中只能投映出浅淡的轮廓。进入房间的女孩眯了眯眼,也不知道是因阳光还是因面前的男人而晕眩。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金色的头发就跟阳光一样炫目。他就这么斜斜地坐在那里,身上透出的懒散和不耐烦浓烈得根本无法掩饰。可就算这样,这个人也能在第一时间聚集使在场所有人的视线聚集,让聚光灯自动对焦到自己身上。

  美好的皮相也是人与生带来的能力天赋之一,而拥有这份天赋的人往往更容易得到他人的宽容信任。

  这条法则也同样适用于被人造出来的怪物。

  金色的眼睛瞟向明明极力抑制脸庞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泛红的女子。他捂住嘴轻咳一声,接着屈起手指,用指节叩了叩光滑的木制桌面。

  “有事?”

  指节叩动桌面的声响让女子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她有些慌张地将整理完善的资料放置在上司的办公桌上,低着头面色窘迫地报告他们这一科室的详细调查结果。

  嘉德罗斯翻看着手里书写完善的资料报告,在聆听下属报备的同时思维飞速运转。不同的案发场景、零碎又不能起到明确作用的痕迹以及一摸一样的作案手法,这一条又一条的线索片段在他意识里仿若拼图一般不断拼接重组,逐步完善着自己的形态。

  又是一桩有趣的案子。

  踏入人类社会已经有一段时间的人造人翻看着手里的卷宗,脸上感兴趣的神色愈发明显。这种脆弱无力的生物,却隐藏着暴戾的内心,为实现一己私欲无所不用其极,有时候手段残忍得连嘉德罗斯都会为之怔愣。极度的弱小,却又极度的暴虐。弱小者以自卫之名簇拥群聚成一个庞大的群体,然后就开始排挤压迫团体之外的存在来平衡内心。

  当然也有一些以“欲望无罪论”自比诩的奇怪家伙,他们会趁着夜色弥漫游荡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像豺狼一般躲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搜寻最贴合自己脑海臆想的猎物,然后为自己找到一个适当的动手理由。

  照片上有很多人。男人或者女人,全都不同的人。他们有的已经带上铭牌进入了忙碌的成人社会,有的却还穿着代表青春活力的校服。不同的性别,不同的样貌,不同的职业——唯一能将这些人相互联系起来的只有阻隔在头颅与肩膀之间的那道巨大断口。

  强奸之后再被斩首么。

  嘉德罗斯的目光在那些照片中浏览巡梭,仔细观察着受害者身上的各种细节。挥手让前方述职的下属离开之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在他不在的这半个月里,这座城市里已经发生了数起杀害手法一样的事件。受害者职业不同,相互之间没有联系,初步可以排除寻仇之类的作案动机。这些尸体之间唯一的共同点,也不过就是年轻——没有一个人的年龄超过二十五岁。

  其实应该还有什么。钢笔的尾端抵住额头,嘉德罗斯看着手中的照片眯眼,仔细地寻找其中那一点不同寻常。

  不是服饰……不是眉眼……也不是因为什么胎记特质。

  该死的,到底是什么。

  那一线灵光仿佛被一层透明的薄纸阻隔在意识深处,把前方原本清晰的一切都变得朦胧模糊。

  呼。

  轻吐一口气,将手里的钢笔照片扔回桌上,他靠着厚实办公椅的椅背,表情莫测地盯着头顶那片白到刺眼的天花板。时间就这样暂时静止,直到嘀嗒嘀嗒的声音响起来的那一刻。

  手机在桌上震动,轻松熊的头像在黑暗背景上欢腾跃动得像个智商低于七十的智障。拇指拨动划开接听条,那个熟悉的嗓音和着水流声激起耳膜的震颤。

  “嘉德罗斯。”电话里那条人鱼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被封锁的办公室里,哗哗的水声就像是正在洗澡的样子。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已经看过许多次金在水中打滚的现警督大人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他的人鱼拿着手机趴在水池边用尾巴划水的模样。一定是半个身体趴在台阶边缘,捧着手机一脸蠢相。

  这样想着,心情却莫名其妙变得好了起来。于是他难得没有直接按掉电话,而是耐着性子等那家伙的下文。

  “我好无聊啊!”

  ……

  他错了,嘉德罗斯想,他应该在看到这个渣渣的电话前就按掉的。然而紧跟其后的下一句话成功制止了人造人按掉通话的动作。

  “嘉德罗斯我想你啦。”电话那头的人鱼翻了身,嘉德罗斯甚至能听见对方砸吧嘴的声音,奇妙的笑意就这样染上眼角。他用脚跟蹬了一下地板,让椅子转了个圈,然后就冲着窗口的方向舒舒服服地窝在椅子里。

  “你这个渣渣也会想我?”

  中午的阳光很刺眼,但也很温暖,于是他任凭思绪放空,跟电话里的家伙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毫无营养的话题。人造人没有感情这种东西,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却觉得很舒适。那是一种从皮肤直接渗透进意识的舒适放松,甚至能让他产生就这样睡过去也不错的念头。

  或许这就是怪物的魔力吧,混迹在人类社会里的另一个怪物很没自觉地想。

  “当然想啊!我都已经四个小时没见到你了,而且还会有接下去的四个小时见不到你!”那边的水声有点响,估计是在用尾巴拍击水面。

  “还有啊,我跟你讲……”

  人鱼嘀嘀咕咕地讲着,某个陷在椅子里的懒散家伙随意听着,两个家伙就这样磨唧了十来分钟。突然间,金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颇为兴奋地提高音量。

  “对了!差点忘记跟你说了。小家伙学会腾跃了。虽然比我当年差些,但姿势好歹算得上漂亮。”接着人鱼催促小怪物的另一个监护人打开手机,把那张极具有纪念意义的瞬间性照片从通讯软件里传输了过来。

  身形明显小上一号的人鱼腾跃在半空中,金色的尾鳍带起流线形的浪潮,拍照的家伙明显是运气不错,将四散飞溅的晶莹水花都拍得清楚可见。人鱼灿金色的发丝飞扬,在晃动间露出那双藏匿在刘海下的浅蓝双眼。

  金色的头发和蓝眼睛。

  几乎是一瞬间,嘉德罗斯就明白了他方才觉得奇怪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所有的受害人相同的特征其实应该有三个。

  “祖玛。”

  隐匿在树梢阴暗角落的女人顺着树木延伸的枝干翻过窗子进入屋内,悄无声息的,就像一条正在游走吐芯的蛇。

  “你去查一下,最近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出没在这片区域附近出没,重点是——是不是有跟踪年轻且金发蓝眼的群体的奇怪行为。”

  交代完这句话,他起身离开椅子,几步走到门前握住把手。

  “今天我就不回去了,你想吃什么跟雷德打电话。”匆匆切断手里的通讯,嘉德罗斯跨出办公室,朝着检验科的方向一步不停。有些细节,他还需要亲自验证一下。

  与此同时,在人鱼身处的地方。

  “什么嘛!”金愤怒地摔了手机,接着跟浑身骨头都被抽掉一样趴在冰凉的瓷砖面上。脑袋搁在手臂上,他哼哼地发了好一会气。过了一段时间,他又爬起来,把手机拿起来小心地放在水池边。

  “谁跟他打电话是因为要买东西啊。”

  他有点无力地咕叨出这句话,任凭身体慢慢下滑。

  最终整个身体没入屋内宽大的水池里。

  “白痴嘉德罗斯。

  

  第三章


  身体很沉,皮肤被液体包围贴合的触感让神经模拟出了一种漂浮的失重感。被过滤后的氧气通过管道输入口鼻,强行维持着这具躯体的生命。

  “太完美了。”

  “你们快看这处伤口,看到了吗?!它正在恢复!”

  “看看这个恢复速度,这是成功了吧。”

  “奇迹……真是奇迹……”

  在场那些议论得热火朝天研究员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那个宽大的柱形仪器中,人造人那双原本紧闭着的眼睛微微掀开了一点。

  这些零碎的声波片段透入培养槽外层的钢化玻璃沉淀在蓝色液体中传入深眠之人的耳里,化成最初的记忆被埋入意识深处。这些碎片陆陆续续拼接成那即将到来的盛大序幕最开始的奠基。而在场所有会呼吸且鲜活存在的生命,便会在海拉的引领下,跳着扭曲的舞步跟随在那袭黑色长裙后进入死人之国。

  金色的光一闪而逝。

  细微的,不引任何人察觉。

  无能之人,坠入地狱吧,因为你们有一颗贪婪的——人类的心。

  睁开眼睛的时候是第三天的下午三点。手机闹钟嘀哩嘀哩的响声仿若勾刺挠着心脏,搅动着原本模糊不清的梦境。正午太阳的余热还未散尽,风带着沙尘热气扑在脸上,将水汽反复带起蒸发。

  此时,他靠在旧城区某处破旧旅馆的二楼窗口,身体前倾正好可以看见楼底下熙熙攘攘往来的人群。那些穿着破旧衬衫的小贩,画着艳俗妆容的站街女人和提着篮子擦着低档香水的平民主妇。这些嘈杂的存在汇聚在一起,就这样给午时三点的旧城区点缀上一份奇妙的、又散发出廉价生命力的灵气。

  这就是人类啊。

  眉眼俊秀的怪物对着那层浓郁的烟火气深深呼吸,再叹气的时候已经完全抹去了脸上残存的疲惫。

  “有发现吗。”

  嘉德罗斯接通通讯的另一端,他部员细微的回答声几乎要被路边嘈杂的叫卖声淹没,但这些并不会对警督先生造成困扰。人造人被设定出来的身体意味着代表了五感的绝对良好,那轻的约等于无的答话还是被嘉德罗斯听了个清楚明白。

  “报告警部,原先有发现可疑人士行迹,但那个人反侦察意识很高,我还没来得及跟上去就被他察觉了。”说到这里,通讯器里的声音停顿了,支支吾吾犹豫不决。

  “接着说。”

  “唔。”下属斟酌着措辞。“就是,我发现那个人好像并不是单独作案。他好像有同伙在帮忙,因为在前几次的侦查里我们发现好像有一股力量在阻止我们追踪他。”

  “我知道了。”嘉德罗斯站起身,抬手将吱呀作响的玻璃窗关上,顺便合拢了厚实的呢绒帘。黑暗就像是一只饥肠辘辘了许久的野兽,几乎是瞬间的功夫便将房内光线吞噬得一干二净,然后它甩甩自己无形的头颅,充满食欲地将目光投注于厚实布帘外面的世界。

  于是房间终于彻底寂静下来。

  “不要轻举妄动,先跟着,一有情况就给我打电话。”

  “是。”

  挂断通讯,他双手插着兜转身,整个人跟没骨头一样靠在窗边。

  “有同伙。”嗤笑声从咧着恶意弧度的嘴里传出,嘉德罗斯点开手机屏幕,拇指指腹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手机的屏保图片——上面是一个笑容灿烂的青年,金色的发丝湿淋淋地贴在脸边,深蓝的瞳孔里是晴日大海的波光。

  在画面的角落还有半个探出来的小脑袋,睁着双浅蓝色的眼睛,略带迷茫地看向前方。

  “什么样的同伙会去帮一个有偏执性癖的家伙犯罪?”

  银色刀面反射出的光在黑暗里稍纵即逝,只是三秒的空隙,伴随着尖刃刺入标靶声响的还有嘻嘻嘻的轻笑。红发的第二代完成体盘着腿坐在陈旧泛黄的床上,把未扔向靶子的另一柄弹簧刀拿在手中抛上抛下。

  “老大想灭掉谁就灭掉谁,反正那帮家伙的实验室老早没了,正好乘着这个机会一锅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雷德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随即拳掌相击,一副突然想到了什么的兴奋样子。

  “瓮、瓮中捉王八是吧!”

  嘉德罗斯揉着太阳穴,挥手让床上那个脑子里塞满恋爱小说以至于间歇性文盲的糟心下属快点滚出自己的视线,不然他不敢保证自己下一刻不会把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家伙吊起来抽一顿。雷德看到自家老大这幅样子,秒悟了。他十分迅速地跑进厕所,从那个地理位置十分偏僻以至于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窗户里钻出,然后顺着水管滑下去,直到双脚踏上坚实的地面。他晃晃脖子,扯了扯身上十分有夏威夷风情的花衬衫,戴上帽子摇头晃脑地消失在了街道上不断更新的人流之中。

  在彻底进入那片喧嚣之前,他冲斜对角某处不知名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十分阳光无害的微笑。

  “走了吗。”

  “走是走了,就是……”

  “什么?”

  “不,应该是我看错了。”

  “再仔细一点,要是这次能把这些出逃的实验体抓回圣空,我们的研究计划就还能得到那些人的支持。”

  “可是,真的就任由那个疯子杀人吗?。”

  终于有个犹豫的声音响起。

  轻笑声响起出现。

  “搜寻系统的定位已经被那个怪物破坏得七七八八了,能找到这已经是极限。如果一个礼拜后我们还是没有抓到实验体……我想各位也不会真愿意沦落到那个地步吧。”

  “但那些无辜的人——”

  “有什么比一个怪物进入人群更可怕吗。。”

  一片死寂。

  无法反驳,或许用“已经被完全说服”来形容更恰当一些。

  人性的可笑,莫过于被欲望驱使却又不愿意言明欲望,因为一旦被揭露,就会被同样心虚的旁人抓住把柄一般地围攻诘问,仿佛通过这种行为就可以显得自己多么高尚一样。于是,“掩饰”这个词就诞生了,人们拥有了更加正面的理由去追逐欲望,也更加理直气壮地去干出那些违背了自己本心的事情。

  为什么放任一个疯子杀人?

  因为我们要清剿那些会对人类造成更大伤害的怪物啊。

  怪物现在伤害人了吗?

  尽管现在没有,可是谁能保证以后呢。

  可是那个疯子在杀人!那些都是无辜的人啊!

  啊,真是抱歉。可是世界上,总要有那么一部分人为了正义牺牲呢。

  真是恶心的不可回收垃圾。

  金发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掐烂通讯器,因为设备破损而发出嗞嗞声响的耳麦正模糊地重复着那幢漆黑高楼里的谈话。

  快点解决掉这些破事,然后回家。

  嘉德罗斯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有些无法控制地想念那个渣渣了。

  

  第四章


  “既然已经找到第二代实验体的踪迹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不要那么急躁嘛,正义总是要无人知晓的。”

  是啊,正义总是要无人知晓的。怪物在黑暗里露出了狰狞的微笑,他的獠牙锋利,闪烁出冰冷暴戾的光。

  圣塔利斯,这座离圣空星相距聚一个星系的枢纽城市,却被这片地域之上的人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建立在了海边。黑塔直直矗立在海中,就像童话故事里的魔豆种子。向上攀缘岩,穿梭云中。

  塞勒塔。

  这座塔曾经是这个城市的制高点,远古的先祖耗费千万人力往海域里日复一日地投石,终于从那片深海之中将这座高塔的地基强行拔起。尽管现在在这个钢铁巨人身边有了更加高的庞然大物,但若是站在它的顶端从正下方面拾头看去,它的雄伟仍是令人惊异的。

  与其说是参天巨木,倒不如说是巨木遗留下来的残骸。

  “报告报告。”雷德欢快地冲着手里的通讯器呼喊。他站在塔顶那层最高的玻璃平台上,张开双臂,迎接平台顶端呼啸的风潮,“那帮家伙已经决定十一点动手了,虽然是冲我下手,但说实话我都没想到他们的打算那么简单粗暴。”红发的人形武器解开了束发的头绳,任由躁乱的狂风将他的头发吹乱。此刻,他头发乱七八糟衣衫凌乱的样子活像被五十个肥胖富婆折磨过的神经病。

  “真是的,还以为那帮技术宅能想出点什么激动人心的追捕方案,说好的技术宅拯救世界呢?!”雷德扶着为了维修而特意添置的踏脚蹲下身体。此刻他还是穿着那身充满无尽恶趣味的夏威夷风情花衬衫,可若是在场有人,便会发现那人的背脊拱起肌肉绷紧,仿佛无尽力量在这一个瞬间尽数凝聚在了这副躯体之中。

  他的姿势像极了某种正处于潜藏状态的大型猛兽。只等头领的一个指令,便可以不畏生死地向前冲锋。

  “老大。”声音随着不稳定的信号从新的通讯器里传出。他舔舔嘴角,蒙着黑布的双眼直直对着高塔下那些仿若微型积木一样的房屋建筑。那种充满兴奋杀意的视线根本不是区区布料所能遮挡掩盖的。

  “你说我直接冲下去干掉那帮傻瓜怎么样?”

  声音随着不稳定的信号从新的通讯器里传出。祖玛安静地站在上司的身后。她的帽檐压得很低,让人无法一下子看清她的眼睛。年轻的女人此刻就像是嘉德罗斯的影子,寂静又毫无存在感。

  “别发疯。”嘉德罗斯说。明明声音平静,却是让通讯器对面的雷德一下子松懈了身体,“你这样出去虽然打破了他们的计划,可是后续对我们而言更麻烦一些。我讨厌麻烦,你应该记住这点,雷德。”

  “知道啦知道啦。”雷德笑嘻嘻的声音从设备里继续传出,“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嘉德罗斯老大。”

  “继续盯着,直到他们动手的时候。”

  “了解。”雷德回答,然后在嘉德罗斯即将挂掉通讯器的那一刻又突然开口,“等一下老大,那个……”

  “什么事。”

  “能让祖玛来听一下通讯吗?”

  嘉德罗斯挑眉,拿着通讯器递给身边安静如影子的绿发女人。女人接过通讯器,声音平淡,透出一股无机质的冰冷。

  “雷德。”

  听到对方声音的人形武器呼吸一下子粗重了起来,甚至还能听到他装腔作势的咳嗽声。雷德的声音紧张得就像是初次面对老师的小学生。

  “祖、祖玛。”他清清嗓子,声音严肃正经得就像是教堂里的证婚牧师,“这次事情之后你能跟我结婚吗?然后生个足球队什么的……”

  咔哒。

  这次通话被干净利落地切断了。

  通讯器破碎的残骸从女人手里落下。她拍拍手,接着对自家上司鞠了个躬。

  “对不起老大,一时激动。”

  嘉德罗斯无声点头,目光中充满了理解和赞赏。

  今天的夜晚下着雨。

  雷火隐藏在天际厚实的云幕后炸响,电光闪烁成无数扭曲的长蛇震动着这座名为圣塔利斯的城市。群鸟从树间盘旋而起,顶着初始浅薄的雨丝围绕这方天地飞行,直到大雨落下得愈发急促,它们才纷纷鸣叫着扑打被雨水浸湿的翅羽四散奔逃。

  雷德站在没过鞋底的积水中。在他的前方,大型施工车正在往新挖好的路面倒入泥浆,工人们必须穿着防水的雨衣,否则被雨水糊住的眼睛会让他们看不清路面而引发事故。

  眼睛能看到的是十七个。

  藏在外套袖子里的手摩挲着光滑的刀面,人形武器超强的听觉让他能清楚地听见包围在自己周身近百道不同轻重的呼吸声。有的虚浮有的平缓,甚至有些几近于无。下血大本了啊那些家伙,他终于忍不住扬起一个乐呵呵的笑容,将弹簧刀重新折好。

  “先生,请不要往前走了。”

  一个戴着橙色安全帽的工人小跑上前,手里的指示灯在夜晚的雨幕中看起来就像一柄拉动残影的激光剑箭。他跑到雷德跟前,抹了抹眼睛上的雨水。胶皮手套上的脏水将那张不起眼的脸又糊上了一层灰暗的泥泞。

  “这条路今夜全线动工,如果先生有急事还是请绕行吧。”

  “好的,三代034号。”雷德笑了笑,慢悠悠地转身,在细密的雨瀑中慢慢往后走。

  一步,两步,三步……直到十步。

  “你们就这样迎接昔日的老友吗?。”

  四周都是水流的轰鸣声。可能是今晚突如其来的暴雨让海水倒灌进了这座城市,让周边的人工湖水都发出了犹如海啸般的巨大声响。

  第三代实验体034号,能力——控制振频。

  收拢于袖中的手终于在这一刻全部伸出,漂亮小巧的折叠刀刺穿空气笔直前进,直到刀尖戳进虚空凝滞躁动的某一点。下个瞬间,海潮褪去,狂风止息,有的只是塞勒塔上闪烁的昏黄灯光,在海潮阵阵的夜晚变成这场盛大宴会的火烛。

  “控制振频改变风速从而引发浪潮来蒙蔽我的五感,做得不错嘛。”黑布蒙眼的男人没有吝啬自己夸赞的话语。他双手插兜走上前,弯腰拾起地上的折叠刀,然后用力甩掉上面的泥水。

  “差点就被你小子骗过去了,我记得第三代027号好像是跟你同系列的完成体吧,干脆让他也出来。”小巧的刀刃从手心逐渐腾空,在刀尖指向方才发动攻击的第三代实验体之际,男人的嘴角弧度终于变成了一种恶劣的玩味。

  “还有第四代能暂时控制电磁的056号,第二代能催化植物的007号,第五代的力量系列……大家全都出来吧。让制造者看一场精彩的争斗不是我们这些作品的义务吗。”

  雷火夹杂着风声呼啸从天而降,把红发的第二代实验体笼罩其中。周边野草疯长切割雨幕,巨大的雷声携带着万钧的气势朝着那一点人形轰击而去。始终遮掩住自己双眼的雷德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伸手抽掉了那条黑色的长布,露出了自己的眼睛。

  这一刻,猎物和捕猎者的立场发生了转变。他不再是追逃者。在这些能力不完全的实验体面前,他就是天生的主宰。

  “金属分化。”

  四个字,一个响指。那柄小小的弹簧刀却不再是形单影只的小小士卒,在操控者复制能力的作用下,它由一成万,直接变成了一片刀风剑雨。那是成千上万把悬浮于空中的寒冷铁器,就这么密密麻麻地排列遮盖了这片天空,像一只目光冰冷的金属巨兽。

  “完……完全……不……不是,这已经超越完全态了!这是终极态!不可能!你只是个勉强的完成体!能力绝对不可能到达这种程度!”那些隐藏在实验体背后的懦夫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终于有人控制不住地嘶吼出声。

  “不可能!不可能!”那个人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状若恶鬼。

  “有句话说得好,一切皆有可能。”年轻人摊了摊手,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明明是你们自己创造出来的话,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而且……我是真的很好奇,是什么给了你们只需要抓捕我一个的错觉。”

  这一次那个嘶吼的人类终于看清了他们真正的对手。他遇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

  空气、雨水和进行到一半的攻击在这一刻全数凝滞。并不是所谓对恐惧的生动比喻,而是字面上简单粗暴的意思。“固化”的领域笼罩了这座城市,数以万计的雨丝就这样被定格在了漆黑夜晚的灯光之下,像君王一般将他的威严撒布到震慑在每个人心底最深的地方。所谓的物理规则在这一刻被强行改变,在场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血液凝结带来的窒息刺痛。

  “你的话太多了,雷德。”

  嘉德罗斯站在路灯上俯瞰下面的景象,那双金色的眼睛终于在这个雨夜完全燃烧起来。

  “是你!是你!”被束缚在原地的那个人终于拼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嘶吼出声。然后头一歪,就这样睁着双眼死去了。

  “哎呀,干嘛这么浪费氧气啊。”雷德抱着胳膊啧啧感叹。

  “不过就这么死了也省了我们一点功夫。大家动手吧。”轻飘飘的一句话,在王域全数退尽的那一刻,犹如核弹一般在对面那群人之中爆破开来。

  “……什、什么?”某位科学家脸色苍白地问出声,此刻他正被身边的实验体捏住了脖子,张着嘴喘气的样子就像一条垂死的鱼。

  “唔,我能让他们死清楚一点吗老大?”雷德转头看向嘉德罗斯,他的上司挥挥手,于是他又开心地转过头。

  “正如你们所见,那次老大逃出去只带了我跟那条人鱼。但他为什么只是杀掉了你们大部分的技术人员却没有解决掉另外能够给你们提供武力的完成体呢?”

  “答案就是——因为他能控制完成体啊!他就是我们的王!”

  “搞笑的是你们还以为自己手里握着多么让人畏惧的筹码,却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你们就被监视了。”

  如果此刻有人在这个地方,就会看见一副神奇的景象:红发的年轻人就像个举止夸张的传教士,和下面一众行为危险的暴徒冲着站在路灯上的金发男人露出狂热的神情。就像荒古诸臣拜服,可笑荒诞又端庄肃穆。

  最终他折起手臂躬身行礼,就像是一个手摇铃铛预报晚宴开席的侍者。

  “那么,请允许我代表老大再重新说一遍开场白。”

  怪物们舔舐刀叉声嘶咆哮,为这场新鲜的血肉盛宴群魔乱舞。侍者戴上微笑的面具,摇起了欢快的开场铃。

  ——“欢迎来到地狱,渣滓们。”

  

  第五章


  男人裹着雨衣穿梭在暗黑的小巷里,行走间带出深深的腐朽气息。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可他却还裹着黑色的长摆雨衣,就像一只肥硕的、整日与馊饭烂食为伴的老鼠。他跟着路灯照亮的道路前行,直到停在一幢房子的大门前。

  “就是这里吗。”嘴唇蠕动,声音被喉咙揉碎挤压,带着黏着的唾沫声响。

  按着那帮奇怪家伙的地图来到这里带走一个人——尽管不知道那些先生们的打算,但能有一个脱离罪责的机会顺便带走大笔钱财开始新的肆意人生——这样的美差只有那些满口道义的傻瓜才会拒绝呢,男人想。

  只要今天,今天之后自己就能带着千万的身家坐到前往别的星系的飞船上了。他咽咽口水,觉得捏着钥匙对准锁孔的手都在颤抖。男人怀里抱着一把枪,普通的手枪,但是子弹内是强效的麻醉剂——子弹的威力不足以让“那个东西”丧失行动能力,但是强效的麻醉剂可以。

  那可是能放倒一头成年猛兽的剂量,他还记得那个研究员说这话时脸上自信的表情。

  好极了。现在,深呼吸,然后走进这个房子,一枪把那个怪物打回水里去。

  钥匙扭转锁芯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非常清晰,就跟无法视物的深处那隐约传来的水声一样。

  “水声?”

  没有开灯,他平举手枪循着水流声小心翼翼地往前行进。一步又一步,离那阵水声越来越近。然后在那处月光照耀的地方,他见到了自己心里的纳西塞斯。那个被神明深藏于深林山间的绝美少年,所有的美丽女神都在第一眼将魂魄牵绕在他身边,只求他能垂眸展露瞬间的笑颜。他的容貌足以令世间万物倾倒,以至于最后被惩罚之神诅咒看到泉水里的自己,痴恋死去变成一朵水仙花。

  现在这朵水仙花正趴在那片银色的月辉中,蓝色的眼睛里是一眼荡魂的温柔。

  男人觉得喉咙很干,干得连持枪的指尖都险些抵不住枪托。以前那些被他玩弄死的东西算什么?!垃圾!跟面前的存在相比全是垃圾!几乎是无意识地,他朝着前方继续迈开步子,就像一抹孤寂的游魂。

  “来吧,到这边来。”

  纳西塞斯勾起甜蜜的笑容,冲他张开双手。

  哗啦……哗啦……

  水声轻轻响起。

  凌晨一点,旧城区。

  善后收尾这件事总比单方面屠杀要麻烦得多,等嘉德罗斯一行人全部清理完现场,离报零点的大钟敲响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全部搞定了老大。”雷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嘉德罗斯背后。

  “恩。”金发的人造人低头凝视着手里快要燃烧到滤口的香烟低声应答。他也没抽这根烟,只是就这样点燃了静静地看它燃烧,看着香烟的灰屑和细白的烟气融入雨后潮湿的夜晚,好像在研究一件什么有趣的事情。

  等烟头全部燃尽后他站起身来,把还燃烧着的香烟按在地上,用脚尖踢进路边肮脏的下水口里。

  “你去给那些家伙做个临时证明,想办法让他们混进这里。”嘉德罗斯拢了拢颈间的围巾,把通讯的终端扔给下属,“有问题就跟祖玛联系。”

  雷德接住终端,好奇地看着前方准备离去的上司:“老大你去干什么?”

  “回家阻止某个家伙吃垃圾。”嘉德罗斯挥挥手。

  旧城区的路离家并不近,但对于嘉德罗斯来说也不过就是在房顶树梢蹿上片刻的功夫。凌晨是大部分作息正常人士的好眠时间,某位金发警督在楼顶平台上飞跃的细微声响并不会打扰他们的清梦。

  他已经有三天没回家了。

  掀开阁楼的窗户蹿进室内,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在他下楼梯的时候刺激了嗅觉神经。手摸到墙边打开灯,客厅连通书房的巨大水池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平静。几步蹿下楼梯,嘉德罗斯脱了鞋袜,赤脚站进水池边沿延边的台阶上。

  “渣渣。”他拨了拨水,单手拢在嘴边喊了声。

  没有回应,只有排水系统替换循环池内流水流时发出的低鸣。嘉德罗斯这回连裤管也不卷了,就这样顺着台阶走到较浅的那处水域,任凭湿沉的布料粘在小腿皮肤上。

  “渣渣!”这次他喊得大声了些,金色的眼睛里隐晦不明。

  水流涌动声在不知名的一角响起,细微的,几乎被淹没在水循环装置的嗡鸣中。黑色细长的影子在水底快速滑动,就像是一只长枪破水前行,只是眨眼功夫就来拉近到了嘉德罗斯周身不足三步的地方——那是怪物触手可及唾手可得的捕猎范围。“固化”的领域在降下的刹那被一阵无形声律声率阻隔,尽管只是短暂的瞬间,但也足够行动迅捷的人鱼拖拽猎物进入水底。

  身体完全沉入水底只需要一秒的功夫,他有种回到了数年前浸泡在培养槽内的错觉。粘稠的隔离液换成了清透的过滤海水,但是那种窒息感是一样的。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让他伸手扼住前方袭击者的咽喉,却在下个瞬间被一片柔软堵住了嘴。新鲜的氧气混着海水的气息灌入肺部,让触感知觉慢慢回笼,年轻的深海怪物蓝色的眼珠亮晶晶的,眼角眉梢吊着偷袭成功的得意。

  跟个小孩子一样,嘉德罗斯想。

  他放松了身体,任凭他的人鱼将他带离水底——高明的猎人总是愿意暂时放低身段等待脱困的时机。于是在到达池边覆了一层浅水浅的台阶之际,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发生了完全性的逆转。

  人鱼有点懵。他的初衷只是跟嘉德罗斯开一个小玩笑,可是现在被这样报复性地啃咬着喉结抠弄内鳞就有点超出他预想中的后果了。明明就是个被拖进海里也不会死的家伙,掉入三米左右的水池对他来说估计也不过就是游个泳的事情,结果现在就要承受这样的“报复”。

  早知道这家伙心眼那么小自己就不戏弄他了,金暗暗叫苦。

  “等等!我、我就是开个玩笑!”喘息着将鱼尾缠上嘉德罗斯的小腿,蓝眼睛的人鱼拍拍人造人后颈,尾音发颤,“你不是也没什么事吗,不带这样报复的!”

  嘉德罗斯狠狠地咬着身下怪物的喉咙,直到齿尖溢出血腥味才松口。他起身看着金,捏住金的下巴,眼角估计是因为方才海水的刺激而泛起浅淡的红。

  “你自找的。”

  那张脸的表情还是那么高傲和欠揍,但人鱼无端就觉得伴侣的心绪很乱。眨眨眼睛,金没有再说什么话。他环着嘉德罗斯的脖子,放松身体让那个坏脾气的人造人将自己抱离水面。柔软的浴巾将鳞片里的每道水渍都擦拭干净,卧榻厚实的床垫很软,躺上去就会往中心凹陷,让本来躺在两边的人抱成一团。

  他就这么被嘉德罗斯裹着被子夹在怀里,像一条新鲜的三文鱼卷。

  男人毫无防备陷入深眠的样子就像个天使。人鱼老老实实地缩在嘉德罗斯的怀里,冲旁边探头探脑的小东西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小小鱼歪歪头,又咕噜噜地吐着小泡泡扎进水里。

  THE END

  后续

  在过了三天之后的礼拜六上午,圣塔利斯中央警局接到了报案。

  有渔民在塞勒塔附近发现了一具被鲨鱼啃咬得残缺不全的尸体,接到报案后警方人员紧急赶往现场,打捞尸体送到检验科化验之后发现该受害者的DNA与前几天得到的变态杀人狂的DNA样本完全符合。

  此前惊动了整个城市的杀人案终于宣告结束。

  “真是天道好轮回呢。”年轻的实习警员激动得满脸通红,表情里全是对自己参与了这次追捕行动的自豪,“可惜那次警督没开枪直接打爆那个变态的脑壳,还让那家伙企图跳海脱逃。不过好在老天有眼,让鲨鱼把这种人渣啃干净了。”

  “得了吧,说得好像你亲眼见过警督追捕犯人一样。年纪轻轻这么沉不住气,唧唧歪歪的,碎嘴。”一旁经过的老警察叼着烟给了不务正业扯闲话的年轻人一个爆栗。

  “滚去工作!”

  “……您不是也没看见嘛。”实习生抱着脑袋小声嘀咕,可没想到还是给对方听见了。

  “臭小子要翻天是吧!”

  “不不不没!我这就去工作!”

  与此同时。

  嘉德罗斯家的小小鱼正被勤劳的红毛下属按着脑袋刷牙。

  “兀傲花牙!”【不要刷牙!】

  小家伙咬着牙刷柄负隅顽抗,下一秒就被身穿基佬紫的雷德给暴力镇压了。

  “谁让你抠那垃圾眼珠子吃了,别说老大了,我都嫌弃你。”掰着小鬼下巴,毫无欺凌弱小的自觉的二代实验体快乐地哼着小调。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小房子刷得很漂酿。


  金趴在台阶上给了身后的小崽子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继续锲而不舍地给嘉德罗斯打电话。

  你再拒接一下试试看?!

  老子烦死你。

  

  

  

  The End

评论(17)

热度(377)

  1. 共3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